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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怼你不成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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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章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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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初九重阳节, 程思齐重病。

这个时节, 秋末的沁凉已渐趋浓郁,露水与霜花铺满窗台阶下。

一场秋雨,满院的花草便都枯残凋零, 半碧半黄的槐树叶被扑得湿透, 沉沉地从枝头坠下, 如失怙的孤鸟。

谢昼站在虚掩的门边,怔怔望向屋内。

薄布帘子将晚秋的寒意尽数隔开, 丝丝缕缕药气散出来。

屋里被早早燃起的炭盆熏得暖乎乎的, 无厌正拿着热水绞过的帕子给程思齐擦手擦脚。他眼睛看不见, 但擦得认真又仔细,连那些细小皲裂的伤口缝隙都不放过。

擦好了,他便用热水泡泡手,然后就着这热腾腾的劲儿, 涂上药酒, 给程思齐揉按着那几处有些扭曲变形的骨节。

程思齐躺在床上, 苍老的脸上尽是惨白灰败之色。

他睁开黄浊的眼珠,干涩地转动了下,看向坐在床头的无厌。他其实也看不大清楚了, 只是模糊地能勾勒出这个人的轮廓, 瞧不见眉眼。

这让他有些失落,哑声道, “……看不清你了。”

“糟老头子一个, 有什么好看的?”

话虽这么说, 但无厌还是俯下身,凑近了些,摸了摸程思齐的眼角,“我去给你煎药,想我了就喊我。”

扶着床沿起身,无厌将床头拴着一个小铃铛的红绳绑到程思齐的手指上,试探着拉了拉,便听到一串清脆响亮的撞击声。

只要这铃铛声响起,不管无厌在院子的何处,都会赶回屋里。这就像是无厌对程思齐的承诺一般,永远没有食言过,欺骗过。

“嗯。”

程思齐应着,眼里带着浓浓的眷恋。

又安抚般摸了摸程思齐的手,无厌才弯腰拎起角落里的小马桶,慢腾腾走出去。

一出门,谢昼便要伸手去接,无厌却朝他摇摇头,自顾自拎着,清理好马桶,然后又挪到灶台边,净手生火,架起药罐子熬药。

他坐在炉边,给炉子扇着扇子,眉目平静。

谢昼低声道:“师爹,师父是不是……病得更重了。”

他这话一说出口,心中便像是拧满了酸水一般,又涩又疼,直堵到嗓子眼,让他眼眶发胀。

许多人,包括他谢昼,从来没有想过,这两位老人之中最先倒下的,竟是一贯风风火火,生龙活虎的程思齐。

只是雨后摔了一跤。

便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摧折了这位老人一生的坚实硬朗一般,让他不得不躺在床上,成为一个连起身都困难的,数着日子离世的不治之人。

刚病时,许多名医都来看过,许多人也都来探望过。

但人老了,就是老了。

老并非是一种病症,而是一种无药可医的规律。除非是仙丹妙药,不然想让程思齐恢复如初,只能是痴心妄想。

而谢昼的灵丹妙药,却又被拒之门外。

程思齐病了之后,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憔悴消瘦下来。

病痛折磨得他一宿一宿睡不着,只能闭着眼,忍着疼,数着更漏滴答的响声。夜间手脚稍一抽筋,一动静,无厌便会立刻醒过来,摸上他的痛处,边揉捏着,边低声哄着他,温柔耐心,毫不敷衍。

说来也奇怪,面对程思齐的突然病倒,无厌却是不惊也不慌。

他谢绝了谢昼和其他人住进来帮忙的好意,砍倒了院子里的两棵树,托人做了一架小轮椅,和几个马桶。程思齐起夜的时候,他便提过马桶来,揽着他小解大解,不避各种脏秽。

做饭洗衣,打扫煎药。

他一个瞎子,竟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,照顾得恰如其分。

屋子里的窗也全都换了琉璃的,常支起来透透风。

几盆花草一排排摆在窗底下,程思齐一抬眼便能瞧见,泱泱一片翠绿。光影泄进来,伴着点徐徐的微风,即使缠绵病榻,也显得并不憋闷。

偶尔无厌也会推程思齐在院子里走走。

但到底也是个老瞎子了,不管年轻时候心思多细,将这院子记得多清楚,到老了也终归是有糊涂的时候。

一次遛弯,被院子里的石头绊倒,摔了跟头,翻了轮椅。

干巴巴的瘦老头砸在身上,无厌下意识抱住,紧张地把人摸了一遍,然后便发现,程思齐也是焦急不已地颤着手在摸他。

“好傻呀。”

摸了一会儿,两人同时停手,程思齐抱着他笑起来。

俩老头儿摔在土地上,慌里慌张地朝着对方一顿摸。这场面仔细想想,确实是挺傻的。

无厌深以为然,也心有余悸,把程思齐送回了屋,转头就喊来了谢昼,让他两三天来一趟,推程思齐透透风。

“师爹可舍得放手了?”

谢昼调笑无厌。

无厌却不太在意地摇摇头,笑道:“舍不得,但更舍不得他少看这世间的景致一眼。春花冬雪,夏蝉秋霜,你看他不在意,但其实喜欢着呢。”

“少看一眼,便是少一眼。”

即便已有了许多经历与见识,但谢昼还是看不懂无厌和程思齐的心思。他求的是长生,便将长生不死当作是执念,想留下身边的人。但无厌和程思齐却好似恰恰相反。

快入冬的时候,程思齐昏睡的时候已经大过了清醒的时候。

挑着一日天晴,无厌叫来了城西头的棺材铺老板,扶着程思齐,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新棺材怎么设计,怎么打造。

程思齐含混地吐着字,无厌耐心听着,一字一句转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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