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宰辅养妻日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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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, 赶紧自那炕床上溜下来, 跪到了当庭的地毯上。李昊轻轻转到炕床边沿边坐下, 挥了挥手, 那如影壁般滞立的宫婢们便轻声退了出去。他那云头靴里头当是壮了毡的, 男子火气大, 就算到了冬天, 李昊仍旧不爱穿棉靴。

他当是拿起了那双又大又笨,呆头鹅似的棉鞋瞧着。韩覃垂眸望着地毯,低头低到脖子都有些酸了, 才听李昊说道:“韩夫人,起来说话!”

韩覃只得又站了起来。往后退了两步,又不知该退到那里, 便到炕床角上那一盆玛瑙盆景摆件儿旁站了, 双手交握着,心中暗骂唐牧替自己找的这难堪差事。李昊丢了那双鞋子, 也不说话, 就那么呆坐着, 望着窗外渐大的雪。

“说起来可笑。明知此时此刻, 当下, 时间从这一秒流过去就不会回头, 可朕似乎觉得,这地方,这景致, 此时此景, 朕当在很多年前就曾经经历过。”李昊终于回头,盯着韩覃问道:“韩夫人可也有过这样的感受?”

其实应当来说,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。于那么一刻,忽而觉得眼前的场景,仿佛在很遥远的过去就曾来过,身边新认识的人,也仿佛久别重逢一般。而李昊此时便觉得这韩夫人,似乎是自己久别重适的故人。他将韩清与刘太妃齐齐支开,此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,胸中似有千言万语觉得无不可对她言,可话到嘴边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
韩覃轻轻摇头:“臣妇不曾有!”

李昊轻笑一声,又问道:“夫人与唐阁老,是几时成的亲?”

韩覃回道:“今年七月间,七月初四。”

那时候唐牧还未入阁,首辅俞戎还未叫萧山那个阉贼杀掉,就连高太后,也还依旧手握权柄,而他那胖胖的小庄嫔,也还时时偎在他身边。想到庄嫔,李昊胸头又是一阵堵。他起身,见韩覃又屈膝跪下,遂走到她身边,微微曲了膝,缓躬着腰,伸出一只缠着金蟾子星月菩提的手,欲要拉韩覃起来。

唐牧常年除了握笔便是握刀柄,手心一圈老茧,硬实而又有力。李昊的手却不同,他的指节细而修长,却比女人的手更要修长,白肤叫那细腻瓷密的鸡油色金蝉子映衬着,微微有些颤抖。韩覃缓抬头,盯着那只手看了片刻,无数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。顺着那只手,她记得尚在潜邸时,他与她的头一夜,他在她身上的摸索,如小儿吃乳一般埋头在她胸前一声声的微哼。

这些东西毫无廉耻可言的,就那么涌入她的脑海。韩覃极力遏制着自己要疯了一样的记忆,屈膝往后退了两步。她忘了身后是细脚花几上摆着玛瑙琉璃假山盆景摆件儿。她的脚套到了细脚花几里头,再往后一退,花几摇动,那盆景晃得几晃便砸了下来。

而韩覃此时犹还不知,只见李昊忽而屈双膝跪下,伸着双手,几乎是向她扑了过来。韩覃心中再骂一声唐牧,闭上眼睛再往后一躲,那玉石做的盆景整个儿砸下来,先砸到她头上,再坠落到李昊手中,李昊竟未能将它抱住,重重砸在地上,玛瑙四散,琉璃石在毯子上一声闷哼,滑远了。

不知是因为砸疼了头还是关于那些记忆的羞耻心理,韩覃面红耳胀,手脚并用自那花架中抽出了脚,转身爬到另一侧,哑声道:“皇上,臣妇该告退了。”

李昊站了起来,轻摇着手腕将那串菩提珠总到了胳膊上,劈腿坐到了炕床对面大玻璃屏风前的红檀木软榻上,并不答韩覃的话,转而问道:“你妹妹韩清是韩复的女儿,你可知韩复在光禄寺任上贪墨了朕多少银子?”

韩覃记得当日隔墙听毛其顺说过,当有不下百万之巨。但那百万并没有到毛其顺手里,因为毛其顺最后叫陈卿与唐逸给收拾了。自古以来抄官员的家,人人都要顺手捞一点,韩覃不知道陈卿与唐逸最后捞了多少,更不敢明言自己听说过这件事情,只能摇头:“回皇上,臣妇内宅妇人,不懂朝廷大事,所以并不知道韩复究竟贪墨多少。”

李昊冷笑一声:“朕有生以来,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他竟贪了将近五十万两银子!”

这么说来,唐逸与陈卿两个扣了一半,给户部交了一半,比起毛其顺只给十万两银子来说,算是大方了。韩覃仍还跪着,不敢言语,就听李昊又道:“韩复贪了朕那么多银子,把朕当傻子一样。如今你们想把她的女儿送入宫廷,又不说说她有什么好处值得朕收了她,朕凭什么收她?”

他所说的你们,其中显然还有唐牧。李昊显然也知道唐牧的意图。他知道自己在一众阁臣的眼中,已经成了个必死之人,没有能力和体力理这江山,于是转而寄希望于他能留下一个子嗣,好让这社稷江山后继有人,而不致掀起动荡来。

韩覃默了片刻,首先想到的当然也是要将唐牧从这件事里择摘出去。毕竟她希望的,是李昊能够完成自己治世的理想,而唐牧,也能达成他穿越两百年到此的愿望。这样的事情,必得要君臣一心,必得要信任彼此,她虽不诽于唐牧的做法,却并不想李昊因此而与唐牧有了闲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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