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亚飞的言语中并未添加太多的煽动和鼓励，却带着一种质朴的力量，众人方才有些萎靡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，只向小天默默垂着眼睛，仍在为旧基地的事感到自责。
“今天开始，恢复原来的工作日常，每周一次例会、一次集体体能训练，小白和丛明给小天完成之前搁置的入队训练，多多的新的伪装身份已经做好，后天回到市区继续潜伏，其他人的工作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推进，我就不一一盯着了。目前一个近期目标，是一个月之内发展至少十名新的同志，远期目标──大区最新拟定的作战计划，是一年内发动诺斯的自由战争，再一年内夺取胜利。”
向小天心中一动，抬眼看了看任亚飞坚定的眼神，虽然已经知道圣希全国都已在战争之中、虽然自己已经走过了战争区与自由区、虽然自己已经加入到了群岛联盟、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，可是真的要在一年之内发动战争，却忽然有了些热血沸腾的感觉。
散会之后，白玉正要拉着向小天和丛明商量培训的时间安排，任亚飞却打断了他们，让她与丛明讨论，自己则把向小天带进了办公室。
“辛苦了，这一个月。”任亚飞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，桌上自动斟满了两杯水，移动到了两个人的面前。
“不会。”向小天端起水杯捧在手里，思忖片刻，说，“给队里添麻烦了了。”
任亚飞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我们是战友，更是家人，所有人都是构成这个集体的一份子，一个人的困难就是所有人都该想办法解决的事，‘添麻烦’这种话，以后不许再说了。”
向小天心中一暖，点了点头，任亚飞看着他，思索一阵，说：“这一趟见了希落，也见了博特，有什么感受？”
向小天抿着唇琢磨了一阵，笑道：“具体的感受也说不明白，但是……反正是坚定了我对自由的信仰了。”
任亚飞满意地笑笑，说：“现在想想当初你驳斥我的那些话，能体会到我当时的无力感了吧？”
向小天回想一阵，有些羞赧地点点头：“我明白了，那时候的我……唉，只能说太可怜了。”
任亚飞颔首道：“当你的眼界开阔，对于狭隘的观点，有时很难从对方的逻辑上进行反驳引导，的确会让人感到悲哀和怜悯。”
向小天诚恳地点点头，想了一想，又问：“但是我也有一个问题，就是在博特遇到关老师那事的时候，欧戍是因为遇到在街上流浪的薛臣被流氓欺负才会现身搭救的，可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自由化区还会有流浪、还会有流氓？”
任亚飞听言笑了笑，反问道：“那你认为自由化区该是什么样？人人安居乐业、四海升平、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？”
向小天眉头一蹙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“是，”任亚飞轻轻地笑着，“理想中的世界的确该是那个样子，其实，即便没有联盟发动的自由战争、没有现在的自由化区，对于圣希实行的信用积分制度和天网监控系统来说，在理想中也该是那个样子，你想想是不是？”
向小天一怔，皱着眉琢磨一阵，无法反驳。
任亚飞扬了扬唇角，接着说道：“但是为什么结果与统治者的追求事与愿违呢？因为人类不是机器，不会按照简单的程序去自动运作，人性有各种各样的弱点和缺陷，会困囿于种种求而不得的欲望，而一种病态的、错误的制度规则，就会逼迫着人们为了欲望铤而走险，去违背法律、摒弃道德、行差踏错至万劫不复。”
向小天被戳中心事，连连点头：“所以才会催生了希落的贫民区和黑市，所以才有了阿延与杜鹤名的悲剧，还有关老师的童年，还有……所以才需要重建一个健康正确的制度规则。”
“但制度规则终究只是维护秩序的一种工具，人类的弱点依旧存在，是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完全的规制的。”任亚飞的语气严肃了几分，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，自由化区也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，有偷盗、有杀戮、有歧视、有贪污、有无家可归的可怜人、也有游手好闲的小混混，但不同的是，我们正视这些问题的存在，并且给受害者提供寻求救济的通道和方法，我们无法让黑暗和罪恶在这世间不诞生、但我们可以尽全力弥补它带来的痛苦和悲剧，你明白吗？”
向小天迟疑着点了点头，说：“自由化区不是理想的乌托邦，只是一个更加健康的、普通的社会环境。”
“就是这样，”任亚飞喝了一口水，撂下了杯子，“明确了这一点，对于真实的世界，你也就不会那么失望了。”
向小天轻轻笑了笑，也喝了口水，垂目思量着，没有答话，任亚飞则沉吟片刻，又道：“我想跟你聊的其实也就是这些了──你有没有什么事想问我的、或者想跟我说的？”
向小天抬眼看看任亚飞，摇了摇头，任亚飞笑了笑，说：“我们是战友，也是家人，除了联盟的事情……感情问题也是可以聊聊的。”
向小天一怔，迟疑问道：“什么感情问题……？”
任亚飞嘿嘿一笑，竟然露出了几分八卦的神情，歪着嘴道：“你跟……那谁呗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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